第10章、竖子，你可知罪否？！
霎时之间，诗会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齐齐转头，望向声音传来之处。
他们倒要看看，究竟是何许人，竟敢如此胆大放肆。
在钱劲秋这个德高望重的钱塘‘教授’，所主持的钱塘诗会之上，竟也敢口出如此肮脏、如此粗鲁的市井之言。
无数道惊奇与愤然的目光，齐齐落向门前。
宁浩然听到此声大骂，也是在顷刻之间面颊怒沉，黑如锅底色般跟着望了过去。
数道目光聚集之处，他见到了一个让他又恨又熟悉的身影。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唐大宝！
此时，唐大宝正愤懑不已地瞪大双眼，怒视着宁浩然。
手中的拳头，也握紧得如同一柄厚重的铁锤。
在唐大宝身边，一张婴儿肥脸蛋儿的小翠，也是鼓嘴沉面，满是愤懑之色。
“宁浩然，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卑鄙无耻小人！”
指着宁浩然的鼻子，唐大宝就破口大骂：
“竟敢在背后，胡乱污蔑我宁远兄弟，老子看你是好久没挨揍，皮痒痒了是吧？
老子今日不揍你一顿，老子就不叫唐大宝！”
大骂之间，唐大宝便抡起双手衣袖，无视四周的众人，一步一步朝着宁浩然走去。
在唐大宝心中，宁远可是帮了他一个比天还大的忙。
而且，自从俘获小翠的芳心过后，唐大宝已经将宁远，当作了他的亲兄弟！
刚才与小翠逛街之时，他们就听到了有关诋毁宁远的传言。
小翠一下就明白，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而钱塘诗会，乃是钱劲秋——钱老，所主持的。
若是让此等虚无缥缈之事，闹到了钱老那里去，那么宁远的一生仕途，怕是也就会从此掐断。
于是，二人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沁园。
却不想，他们二人刚到此地门前，便听到了宁浩然刚才的这一番话。
回想起之前，若不是宁远提醒自己，小翠怕只是已经落入了宁浩然的魔爪，而他自己，从此也就与小翠无缘相爱。
再一听宁浩然刚才之言，唐大宝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可也知晓了其中的事实。
这种卑鄙无耻之事，也就宁浩然做得出！
就是宁浩然这个贱人，又在人背后，想要借机陷害宁远兄弟！
是可忍，孰不可忍！
抡起手中拳头，尽管仍旧大口粗气直喘着，但唐大宝却顾不得，作势就要立马冲奔过去，狠狠的暴揍宁浩然一顿，为宁远报仇解气。
“唐大宝，你你你……你这个地痞，想要干什么！”
已经连退了好几大步的宁浩然，见唐大宝那副架势，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害怕。
他一手指着唐大宝的身子，一边努力的壮着胆子，有些结巴的说道，“此地可是钱塘诗会，咱们……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宁浩然可是知道唐大宝的厉害，上午就吃了一阵狠亏。
他没料到，唐大宝竟然也来了此地。
但此地可是钱塘县城，不像是百家村那种地方，容不得唐大宝胡作非为。
况且今日，钱老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还在此处！
他不怕唐大宝胆敢肆意乱来，但心中生出的畏惧，还是让他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果不其然。
眼看唐大宝已经快步冲来，宁浩然又悻悻的缩了缩身子，几乎已经快退步到了人堆边上，钱老还未发话，但他的学生宇文桓，已经冲着唐大宝，兀自高声大喝：
“站住，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放肆，扰乱钱塘诗会！”
这钱塘诗会，可是钱老一力主办的。
若是有人在门外打架，也无关钱老之事。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
先是宁远放出有辱钱塘风气的肆言，现在又有地痞上门前来捣乱，未曾开口的钱老，也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前无所有的挑衅。
就连他的仕途，也受到了威胁！
尽管他未曾开口，但脸上的怒容，都快变成一块黑板了。
“大宝哥，你不要冲动……”
眼见唐大宝走出了几步，作势就要冲上去，钱老这等博学的教授以及四周的学子文士，此刻皆是已经变得怒不可恕，小翠连忙拉住唐大宝的大手。
心中担忧得，都快给急死了。
“小翠，你放手。今天，我一定要替宁远兄弟，狠狠的揍这个贱人一顿！”
唐大宝脑筋根本就转不过弯，一心只想要揍宁浩然，双眼发着寒光。
“大宝哥——！”
小翠急得满脸无奈与焦急，只得用出死办法，使劲的拽住唐大宝，方才将唐大宝硬生生拉住。
随后，小翠恭敬的上前，站到唐大宝身前，冲众人欠身行了一礼，道：“对不起，钱老先生，李老先生，诸位公子。
方才，都是大宝哥行事鲁莽，但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
若是打扰了大家的雅致，还请诸位见谅，大人不计小人过。”
小翠淑淑款款的说来，一双小手，仍旧死命地拉住唐大宝，双双退到了一边上。
这番礼貌之样，倒也让众人无心来斥责小翠。
只是，众人望着唐大宝，对于他这种粗人，仍旧是满脸的鄙夷之色流露。
李老也知道，今日这件事，怕是已经打了钱老的老脸皮。
见钱老此时正处在气头上，而且满脸怒容之样，他连忙站起起身，
拦着即将发飙的钱老，打着圆场说道：“劲秋，您也先不要动怒，且先坐下，咱们听听他们之言再说。”
“哼，如此也好！”钱老气恼的哼了声。
他心知，此事若是不弄清楚，只怕牵连的人不少。
于是，冷漠的一摆宽大的衣袖，钱老冷声说道：“今日，必须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李老颔首，认同的点了点头。
李老本与钱老关系要好，况且，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颇感好奇。
有史以来，钱塘县的学子之中，还从未有哪一个人，敢如此大言不惭。
如今，听到这个事情传出，又忽然冒出来两个为宁远平反的人，他心中的好奇，也被勾了起来。
“小姑娘，你且说说此事。”钱老沉着怒气，方才盯着小翠问了声。
只是，还未等小翠开口，中年商贾苏益川，已经认清了他们二人。
“咦……竟然是他们两个？”苏益川满脸诧异的道了声。
旋即，他便站出身来。
冲钱老李老二人所在，拱手行了一礼，苏益川含笑说道：“钱老，李老，想不到苏某人今日，还真是缘分不浅，已经找到了贩卖那首诗的人！”
“嗯……？”这一下，不光是钱老李老二人皆是一愣，就连四周的众人，也是为之一愣。
找到了那首无人能及之诗的商贩？
莫非……
就是眼前这二人不成？
一个个学子文士，以及所有的观赏之人，皆是满头狐疑之色迸然，眸光左右不断的好奇对视。
“是你？！”小翠与唐大宝二人，也认出了苏益川。
“正是在下。”苏益川带着满脸欣喜，含笑着拱手说道，“鄙人苏某人，苏益川，今日还得再次感谢二位，愿意将如此好的诗，卖给苏某人。”
刚才他还在说，自己没缘找来贩卖原作的商贩，可结果……
现在这二人，便自动找上门来了。
小翠轻轻抿嘴应了声，欠身还礼。
刚才逛街之时，他们已经知道这首诗，已经成为了今夜的头彩。
只顾着担心宁远的仕途，会不会受到影响，小翠也没过问唐大宝，这诗乃是何人所作，就快步赶了来。
但三人这一番对话，越发让四周的众人，变得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
心中揣摩着一个个不敢想象的画面……
此时此刻，钱老与李老二人，也不禁纷纷开始惊诧起来。
足足过了好大半晌。
钱老一改之前的怒色，凝眉之中，颇有些欣喜的望向小翠，问道：“敢问姑娘，苏老板方才买的那首诗……可是姑娘所作？”
四周的学子文士、商贾观赏人士之流，以及百家村的人，也纷纷带着些好奇的神色望去。
“不是。”见众人这般目光，觉得身上不大自在的小翠，老实的回应。
这一回答下，众人脸上的失望表情，一下就毫不掩饰的浮现而起。
不过，众人脸上表现更多的，则是庆幸。
在这个朝代，一般女子的地位，本来就低。
倘若……
那首诗，果真是面前这个女子做出的，还比他们这些个‘才子’要好，而且，还是高不可攀的那种，他们所谓的才子脸面，该往何处安放？
众人心中，情不自禁的长舒了口气。
小翠见状，略微顿了顿神色，望了一眼唐大宝，略微担忧道，“不过，想必大宝哥，他……他……应该知道，此诗是谁作的。”
大宝哥知道？
就是这个莽撞不已，十分粗鲁的粗人，他会知道？
众人皆是摇头不大相信，目光当中，多少都带着些鄙夷之色。
唐大宝见状，不满的哼了声，暂时放下揍宁浩然的想法。
不过，他的双眸，却是紧紧盯着宁浩然所在。
颇为神气的扬了扬头，唐大宝冷淡抬头道：“卖给苏老板的那两首诗词，不是别人所写，正是我宁远兄弟作的！
可不像某些人，人前装得人模狗样的，却总在人背后乱咬，意图谋害我那宁远兄弟！”
众人听到唐大宝之言，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他话中的真假，眼珠转动不定。
不过下一刻，众人便安静得鸦雀无声。
因为他们抓捕到了一个重点——
他说的，是两首诗词！
是两首！
而不是仅仅只作了一首诗词！
不管心中信不信，如今已经被‘饮湖上初晴后雨’这首诗折服的众人，心中却隐隐对另外一首，变得更加好奇起来。
在这个文化繁荣、才子众多的朝代，要想做出一首如此经典之诗词、如此难以超越之诗词，已经很难。
何况，他们可是从唐大宝的话中得知，还有另外一首诗词！
先不管唐大宝此话之中的真假，他们急迫得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立马就想一睹另外一首诗词的风采！
看着一个个学子文士，以及钱老李老二人，皆是双眼诧异放光的神色，苏益川有些苦恼与纠结。
原本，他想将另外一首，放到下一次钱塘诗会上。
可眼下的情况，纸已经包不住火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掏出另外一首，呈上去给钱老二人，无奈的笑道：“钱老、李老，这便是苏某人从他们那里，买来的另外一首。”
“呃……另外一首？”二人眸光颇为复杂的盯了苏益川一眼，缓慢伸手接过来，开始细看。
“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随着目光落在了最后一行字上，二人不约而同的目光对视，再度相顾无言。
沉默再次支配了全场。
四周的空气，也再次变得有些凝滞，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停了下来。
良久，二人方才指尖颇为颤抖的松开手指。
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了两首诗词之中的字迹，又细细查看了一眼落款之处的“缘之”二字，二老心中震撼非常。
“好词！”
“好词！”
“又是一首精妙绝伦的好词啊！”
“难得啊！”
钱老李老二人，都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二人下意识的拍了下桌子，大声长叹不止。
一天之内，竟然有缘能够欣赏到两首，足以傲世文坛的好诗词。
更可怕的是，这两首，还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而且，还仅仅是一个童生！
彻底碾压钱塘的这些个秀才、公子！
此时此刻，钱老李老二人，眸光复杂的扫了一眼宁浩然。
不用询问，他们心中对此事的经过，也已经了然明白。
试想一下，一个愿意将此等诗词，拿出来随意匿名卖掉的人，会想要这‘钱塘第一才子’的名头？
而且，光是这‘缘之’二字，更是证实了——
他宁远，不想被别人知道！
宁远还会傻到去让人来大放厥辞？
至于如此多此一举？
所以，这个带着污蔑性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
就算是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而眼前的宁浩然，不是在趁机落井下石，就是他在暗中捣的鬼！
当下，钱老脸色突兀一变，盯着宁浩然所在方向，冷不丁的一个巴掌拍下，发出“啪”的一声震响。
“竖子，你可知罪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