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大仙，你要进去多久？”西陵瑾颜头也不抬地问道。
其实他进去多久都没限制，只是该装的样子还是得装的，不能叫他发现她进出的容易。
“先让我进去看看再做决定。”天尘帝君的影子言罢，西陵瑾颜手上一转，滴落在地上的血朝上涌出。
那些鲜血流动很有规律，徐徐朝天尘帝君的影子靠近，将他包裹。
“好了！”松开结印的手，西陵瑾颜示意他进去。
“你同我一道进入。”天尘帝君的影子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容至否。
谁知道她会不会趁他进入其中的空挡逃走呢，要是这样，他还得费力去将自己设下的封印破开，万一临风的邪念仍在，他岂不是要再封印他一次。
“一道进入便一道进入。”西陵瑾颜笑，对他的提防浑不在意。
“……”她意外地好说话，反倒叫天尘帝君起了疑。
抓她的手紧了紧，天尘帝君的影子阔步踏入封印之中。
腥臭味扑鼻而来，二人齐齐拧眉，就见角落处蜷着个骨瘦嶙峋的男子，一头白发披散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谁？”男子气若游丝。
他艰难地抬头，白发散至两旁，露出一双铜铃大的眼睛。
“……”西陵瑾颜看着他，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就这么朝外凸着，好似只要稍稍一瞪，就会从眼眶中脱落。
她在书册上见过临风仙君，不说风华绝代，那也是清俊儒雅，可如今……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能将眼前气息奄奄、面容残败的瘦弱男子和三十三万年前意气风发的临风仙君联系到一块呢？
白昱和媚语之间的区别在脑海浮现，西陵瑾颜背脊一阵寒意，冷汗将衣裳打湿。
“临风……”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他！”西陵瑾颜猛地转身，二话不说就将天尘帝君的影子推到封印外。
“谁？”临风仙君抬手摸索着，狼狈的模样叫人看得心酸。
“你是临风仙君？”西陵瑾颜试探性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听得对方唤他的名，临风仙君猛地抬头，一双铜铃大的眼睛似欲夺眶而出。
“我是……”西陵瑾颜抿了抿唇，蹲下身子，轻声道：“我是你师娘。”
“师娘……”临风仙君一怔，歪着脑袋，脸上些满了不可置信：“师娘？”
“恩，未过门的师娘。”西陵瑾颜应着，面上染了红霞。
“……”临风仙君抬手，在空中摸索着，想要触及那个出声的女子：“你是师娘，那你生得一定很好看。”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却尤为灵敏，他能听出她话语中的娇羞，也就对她所言信了几分。
“各花入各眼吧！”握住他伸来的手，西陵瑾颜的声音很是平和。
“是师父让你来的吗？”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临风仙君险些哭出声来。
“不是！”西陵瑾颜摇摇头，就见他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下来。
“师父他……可是恨我了？”泪水从眼角滑落，临风仙君双肩耸动着，悲泣道：“知道师父身边有人陪伴，徒儿就安心了，不知师娘可否送徒儿一程？”
“……”西陵瑾颜一滞，握住他手的力道大了几分：“临风，你师父当初封印你，就是想保你一命啊！”
“师娘，你不懂，你不懂！”临风仙君激动地扬声，鲜血从胸口溢出。
见此情形，西陵瑾颜才注意到，他的胸口破了个洞。
不，不是一个洞，而是密密麻麻无数个洞。
鲜血将他腥臭的衣服打湿，干涸的血迹再次鲜艳起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西陵瑾颜施法为他止血，手堪堪触及他的胸口，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翻涌而来。
“师娘，你不必白费法术了，我这情况，根本救不了的。”临风仙君艰难言罢，胸口剧烈起伏地喘着气：“我苟延残喘了许久，久到记不得时间，不知今夕何夕，今时何时。”
“我一直在等，等师父来见我最后一眼，可如今，我怕是再等不了了。”
“劳烦师娘帮我跟师父说声‘对不起’，我辜负了他的厚望，我害他陷入两难境地。”
“你这样是因为鬼草？”西陵瑾颜拧眉，一想到她腹内根骨所言一切，便迫切地想要救他一命。
他是对天尘帝君而言异常重要的人，就如同凌天帝君，所以，她要保住他。
“鬼草……鬼草……”临风仙君面色一白，疯魔般喃喃，惊恐地蜷缩回角落里。
西陵瑾颜的手被他抓出数道口子，正欲缩回，不料临风仙君在此刻红了眼，抓住她的手疯狂吮吸。
“啧啧！”
吮吸声在空荡的空间内回响，西陵瑾颜不喜欢这般接触，手猛然一抽，掏出帕子将手上沾染的口水擦拭干净。
一直堵在她胸口的什么好似消失了些许，西陵瑾颜抬眼，就见先前瘦得皮包骨的男子肌肤多了些许血色。
“师娘……”临风仙君垂头，语气无比懊恼：“徒儿不是故意的，徒儿……”
“张口！”
“徒儿……”
“张口！”西陵瑾颜拔高音量，用不容至否的语气命令道。
临风仙君嚅了嚅唇，微微抬首，将干裂的唇张开。
西陵瑾颜用指甲划破掌心，手握成拳，将血滴入男子口中。
“师……”话还没说完，临风仙君的神识已不由自己控制。
血，他的脑海中只有血，他要吮血。
双手凑上前包住那只柔软的小手，临风仙君只觉这远远不够，他恨不得咬掉这只手，将里面的鲜血吸干饮尽。
白发一寸寸变黑，由发梢至发根。
干瘦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虽然眼睛还是大得吓人，但明显比一开始要好很多。
贪婪地舔去滴落在唇角的鲜血，临风仙君的脸慢慢凑上前，嘴越张越大，露出雪白的牙。
在他牙齿将要触及她拳头的一瞬间，西陵瑾颜将手抽回，指尖在伤口上一抹，掌心愈合如初。
“师娘，我……”没了鲜血的诱惑，临风仙君理智回笼，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眼前的女子。
看？
他颤抖着抬手，那双枯瘦的大掌上布着细细的茧子，再翻过来，手背上是鲜血混合泥垢的污渍，指甲又长又参差，黄里透着黑。